王菲的《无常》收录于1996年发行的专辑《浮躁》，这首歌由王菲本人作曲、编曲，歌词延续了她与音乐人张亚东、窦唯合作时期特有的极简主义风格，同时渗透着东方哲学尤其是佛教思想中对"无常"的参悟。
禅意美学的延续
《浮躁》专辑诞生于王菲音乐探索的转型期，她大量减少商业性旋律创作，转向更具实验性的音乐语言。《无常》作为专辑中唯一一首王菲独立完成词曲的作品，体现了她彼时对"减法艺术"的追求——用最简单的音符和意象传递深刻的哲思。这种创作思路与佛教"空性"理念形成互文。
个人生命状态的投射
1996年前后，王菲经历婚变、媒体舆论压力等多重现实动荡，歌词中"夜风微凉/树摇月晃"的飘渺意象，暗合她对外界纷扰的疏离态度。通过"无常"这一佛教概念，她将个体情感困境升华为对宇宙规律的观照。
"夜风微凉/树摇月晃/云儿在飞/我在想"
以动态自然元素构建流动的时空场域，"凉""摇""晃""飞"等动词强化了不稳定的感官体验，暗示无常的普遍性。"我在想"的留白引导听众进入思辨空间。
"水流/花儿香/一片夜色放心上"
流水落花的意象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常指向无常（如"流水落花春去也"），此处被解构为纯粹的自然韵律。夜色既是实景描写，亦隐喻心境的空寂澄明。
"喜中带忧/暗中有光/怎么度/怎么量"
直接呼应佛教"诸行无常"思想——苦乐交织、明暗相生是生命的本质。"度"与"量"的设问，暗指人类试图用有限认知丈量无限无常的徒劳。
"田野/山岗/美丽之下的凄凉/无常"
颠覆传统田园诗的美学范式，揭示繁华表象下的寂灭本质。重复的"无常"吟唱形成咒语般的听觉符号，强化主题的轮回感。
"静默的月光下/放眼看/岁月轻弹"
"轻弹"将抽象时间具象化为可拨动的琴弦，呼应前奏中窦唯的鼓点编排——如同时钟滴答被艺术化处理，暗喻时间线性逻辑的瓦解。
"曲终人散"
看似突兀的收尾实则点破"无常"的终极形态：所有现象终将消散。这种"反高潮"处理与专辑同名曲《浮躁》中"一切都好/只缺烦恼"形成哲学闭环。
极简编曲的留白美学
全曲仅用鼓点、贝斯和少量合成器音效铺底，刻意削弱旋律的抒情性。王菲的气声唱法如云雾缭绕，与歌词的碎片化意象共同营造"真空"场域，使"无常"不再是抽象概念而成为可感知的声景。
循环结构的哲学暗示
全曲采用非典型ABABCB结构，副歌重复时通过人声和声的叠加制造渐强幻觉，却在最终段落骤然收束。这种"建构-消解"的张力正是音乐语言对无常本质的诠释。
相较于王菲其他作品（如《心经》的直白佛理、《百年孤寂》的戏剧化叙事），《无常》实现了禅宗思想与后现代音乐语法的完美融合。它既是对唐代王维"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"的当代回应，也与坂本龙一《async》中"生命不可逆性"的电子实验形成跨时空对话。这种艺术高度，使《无常》成为华语流行音乐史上罕见的哲学诗篇。